德国再造的上海人 – 横穿两个国度的生命旅程
德国生活系列（六）
第二段职场生涯 – 儿子诞生篇
因为居住地鸿堡与法国毗邻，对法国的文化美食也抱有憧憬，所以我们有时在周末会驾车到附近的法国小镇做些短途游。去得较多的是一个叫Metz的距离我们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历史小镇。欧盟成员国之间通常没有道路关卡，开车时如果没有及时留意路标的话我们不会意识到已经出了德国国境，只有发现高速公路上的车流速度减慢了，而且开始有规律地出现限速标志后我们才发现已经进入了法国领地，不再像在德国有较多的不限速路段。可能因为距离德国较近的缘故，所以Metz等法国小镇从城市风貌上看不出与德国有较大的区别，但是漫步其中，还是能感受到这里文化气质上的一丝与众不同。比如老太太们艳丽而精致的穿着打扮，大街小巷里布置得赏心悦目，小巧玲珑的各色服饰小店，同时伴随着到处若影若现但丝丝入鼻的香水味，还有咖啡店里精致但色彩更鲜艳的各种糕点，这些细节都在展示着法国文化里人们对感官享受的别致追求。再加上一般欧洲小镇都拥有的宁静安详和淳朴民风，所以徜徉其中真的是一种身心享受。
回想起我们最早刚到德国开始留学后不久，我父母特地来看望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德国，我们就特意安排了一次简短的全家巴黎之行，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世界之都啊。在毫无悬念地折服于巴黎的历史建筑，雄伟古迹之余，我们也出人意料地惊讶于当时巴黎脏乱旧的地铁，以及可能不巧正好被我们碰上的傲慢的当地执勤人员，和不负责乱指路的个别行人。到了晚上巴黎的很多大街小巷都停满了车子，但不少后到的车子仍执着地在空隙中寻找着车位，甚至于直接用车把已停在那里的前后车辆顶开来创造出新车位，听当地导游说这种做法在巴黎竟然还是不成文的惯例。再联想到二十多年之后媒体上报道的最近几年中国游客在巴黎碰到的诸多不愉快经历，可能城市大了难免就会疏于管理，而且各色人等充斥其中，也会良莠不齐。想想当今中国有这么多超级大城市，但是在总体管理上日新月异，蒸蒸日上，我们在虚心向别人继续学习的同时，也完全可以多一份自信。
当在Metz（还是某个其它的法国小镇？）又一次度过了一个周末回来之后，我妻子怀孕了。这对我两来说是头一次人生经历，好在德国的医疗体系比较完善，我们遵照医嘱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定期检查和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妻子经历着不同的生理周期，尽管正常，但前所未有，有时会突然之间半夜醒来自己手忙脚乱地煎一个鸡蛋吃吃，也会突然十万火急地派我开车到几十公里开外的肯德基帮她买回鸡翅解馋。她说这些都是我们未来儿子对她的最高指示。看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以及病床边医生对我们胎儿做定期检查的超声波显示器，那个他在肚子里面隐隐约约的一个小小翻身动作，勾起了我两平生第一次的父爱和母爱。
当医生确定胎儿是男孩之后，妻子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起各种给未来儿子的衣物用品，包括婴儿汽车安全座椅等。德国很多家庭都会把用过的婴儿衣物等洗漱一新，带到当地定期举办的跳蚤市场去低价出售，很多家庭也愿意为自己即将诞生的家庭新成员去购买这些二手用品，毕竟这些婴儿用品使用时间不长，全部购买新的会造成不少浪费。所以这种建立在相互信任以及务实基础上的做法在德国是比较有市场的。我妻子就以这种方式备下了一些未来儿子的首批家当。
在怀孕的后期，妻子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舒服反应，只是肚子越来越沉重，造成了行走的一些不方便。但是遵照医嘱，她不得不每天外出散步行走，以此来增强体力为以后的分娩创造最佳状态。所以离我家不远的小树林成了她每天的必去之地，本不喜欢运动的她在坚持锻炼和新鲜空气的沐浴之下，那段时间竟然也有了些运动员的精神和风采，完全没有我以前在中国时印象中孕妇的弱不禁风形象。这是中西方文化理念的不同造成的，还是母爱的力量所致？可能两者皆有吧。
在德国实行全民医保，看病一般是去各种私人医生诊所，只有在需要动手术或生小孩时才会去大型医院，这样能较大程度地对病人进行按需分流，降低医院的就诊压力从而保证看病质量。鸿堡有一家大学附属医院，妻子自从怀孕后我们就在那里做了登记，有些检查因为需要用到一些特殊仪器也是转到那里做的。整个医院平时安静整洁，井然有序，看那些医生护士神态从容，不紧不慢，与国内医院的嘈杂繁忙和硝烟弥漫的战斗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了怀孕后期护士还带我们参观了些较新颖的分娩设备供参考选择，比如水中分娩，也都是在医保范围之内，但被不会游泳见水就怕的妻子婉拒了。
在那一年12月24号的凌晨2点，妻子十月怀胎之后终于迎来了圣神庄重的那一刻，她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后，我们便忙而不乱地带好早就准备就绪的物品驾车前往医院。因为赶上了圣诞节，所以医院里比以往更显得冷清，护士把我们迎进病房后就开始了按流程的检查和准备工作。妻子比较紧张，但是在护士们的鼓励引导下努力地吸气呼气配合着，我在旁边有力使不出只能干着急。忙了好一阵子之后因为前所未有的疼痛，在妻子的授意之下护士们便请来了麻醉医师。一针麻醉药进去之后妻子果然轻松了很多，我在旁边看着也如释重负，望着窗外即将降临的曙光我这时竟然和病床上的妻子轻松地调侃了起来，说着这一天肯定会是一个美好的一天什么的。
突发事件往往在不经意间降临。护士突然发现仪器测量显示婴儿这时明显地出现了焦躁现象，而且没有好转迹象，据推测可能是用了麻药反而让妻子过于放松而错过了最佳的用力配合时间，从而导致了难产的苗头。主任医生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不得不做出了剖腹产的果断决定，当宣布这一决定时医生护士们是带着非常惋惜的口吻说的，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顺产是最健康和自然的首选。
妻子和我不得不接受这一决定，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妻子被转移去了另外一个手术间，我则被要求先去更衣室进行消毒更衣，然后才能跟随进入手术间。在更衣室的等待时间里，我既为即将迎来的胜利硕果而兴奋，又为下一个战斗中可能又会遇到的不确定性而紧张，在那样的高度紧张而又兴奋的等待状态下，我对着镜子用当时的Nokia手机为自己拍了照，还录下了一段话作为旁白来作为那一刻对我的心情的历史见证。进入到手术间后，我看到那里有一块大帘子把手术间一分为二，妻子躺在病床上，头部露在帘子的一边，也是我被允许逗留的这一边。在帘子的那一边是医生护士们的工作区，因为被帘子挡着，我们看不到他们具体在忙碌着什么，只听到叮叮咚咚器皿的碰撞声，以及他们相互间轻松的交谈声。为了让妻子放松，我在帘子这头也和她时不时地说说话，开玩笑说，他们在帘子后面忙什么呢，听上去像是在炒菜啊。
伴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啼哭声，妻子在经历了顺产和剖腹产的双重磨难之后，我们终于在临近中午时分迎来了儿子的诞生。医生护士们从幕后转向幕前第一时间来向我们祝贺，当护士高兴地把儿子抱给我两看时，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笼罩住了我们。当天圣诞夜的晚些时候，当我们在医院重又获准近距离观察已被梳洗安顿好的儿子时，看着他满脸外星人似的皱纹，柔软的身躯，以及打哈欠时的深深陶醉样，让我们觉得这真是一份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最好礼物。
在德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我们对西方的宗教文化从来没有真正感兴趣过，每年的圣诞节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普通节日而已。而自从儿子在圣诞夜诞生之后，我们家也开始重视起圣诞节了，也赋予了它更多的仪式感和节日气氛。回到中国后的最近这几年，我们都会在圣诞节安排休假，到气候宜人，恬静淡雅的泰国小岛休息并给儿子过生日。在当地以西方游客居多的圣诞夜餐会上，当突然间响起了当地服务员为我们儿子唱起的生日歌时，我们全家年复一年地享受着这与众不同的生日庆祝。
因为是剖腹产的缘故，妻子需要在简单温馨的病房里住院一周来恢复身体。那时户外正值寒冬腊月，还时不时飘着雪花，但是在医院送来的标准套餐里，我们竟然发现了冰淇淋。因为是第一次“坐月子”，妻子还特地问护士可不可以淋浴等，回答也都是可以的。看来中西方文化传统的差异真是无处不在，我们也只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决定取舍，合二为一了。住院期间妻子坚持学习着怎样做好一个母亲，包括喂乳等，我也勤奋操练着换尿片等打下手工作。
一周之后，我们把儿子小心地放进婴儿安全座椅，象拎着个菜篮子似地把他放进汽车后座离开医院打道回府。在德国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在我的第二段职场生涯期间，我们的小家庭终于变成了一个三口之家。
By 叶玮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