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叶玮玮的跨国职场经历分享又新鲜出炉了,每次看到他亲身经历的故事,我就感慨如同一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将他的成长经历如画卷般展示在我面前。希望大家和我一样受益良多。

德国再造的上海人 – 横穿两个国度的生命旅程

德国生活系列(九)
读书之旅(随记二)

本届俄罗斯世界杯上的战事千变万化,几个之前的“夺冠热门”相继成为冷门,尤其是德国队的闪电般被淘汰,让很多德国队球迷们,包括我,大跌眼镜,再次不得不接受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这一道理。我儿子自打上一届巴西世界杯起也正式成为了德国队的球迷,4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和我妻子在德国按惯例度过了一个月的暑假,穿着在当地买的印上他名字的德国队球衣,伴随着德国队最终夺冠,开心无比。今年他留在国内,那件在淘宝上为他买的,价廉物美的同样印上他名字的德国队球衣,只穿了两次便“寿终正寝”。德国队第三场比赛踢韩国队,因为时间太晚,不想影响他第二天的上课,所以没让他看,我一个人看完了整场没有任何突破的比赛,期待着加时赛最后几分钟的进球。最后奇迹果然发生了,而且还进了两个球,只是都不是德国队踢进的。第二天一早我还担心儿子接受不了德国队这么快就已被淘汰这一事实,结果他听到比赛结果,只说了一句“这么差”,就又像往常一样上学去了。是我儿子神经比我粗,还是小孩子更有认识和接受变化的先天能力,不得而知。

任何表象的变化,背后应该都有那些永恒的自然规律在起作用,比如优胜劣汰。进不了世界杯,或者在世界杯上走不远,可能会有不同原因,但肯定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如竞争对手好。但是我想,只要能坚持脚踏实地,认真严谨的内在品质,并能把它长期形成为一种遍地开花的文化精神,那就应该是自然界中“优”的一种重要体现了,任何一支以它为基石的球队,要在世界舞台上(再次)展现出它的风采,那也肯定是早晚的事情。

回到我横穿中德两国的生命旅程的起点 – 当初为了让自己更有所作为,年轻的我做出了到德国留学这一决定后,便到同济大学的留德预备部报名学习了半年的德语,同时申请到了德国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及德国签证,就这样在96年的那个夏天我踏上了去德国的旅程。

在临行前,我父亲特地给了我一本他写给我的人生寄语,就如同我少年时,他经常通过与我学校班主任的书面沟通留给我的寄语一样,给了我一些语重心长的嘱咐,只是这一次,他写给的是要独自面对人生第一次出国远行的,并且不知归期的我。后来在德国生活时我父亲的那些人生嘱咐我倒是没怎么多看,看得更多的是他同时也写在寄语里的那几个简单而实用的菜谱,比如番茄炒蛋和红烧肉。记忆中我父亲的做菜手艺实属一般,这两个菜应该是他的拿手菜了,但是对之前在上海家里时“饭来张口”,可需要在海外独自生活的我来说也的确是雪中送炭了。

还记得那天在上海的虹桥机场,我父母等亲属前来为我送行,我母亲从那天早晨在家里用早餐起就开始在尽量掩饰她的伤心情绪,我父亲则一直刻意显示着他淡定的一面,在送我到不能再送的地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要靠你自己了”,我本来还想继续维持我在那一天临行前的坚强光辉形象,不知为什么,听了他这么一句话,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背转身掩面泪奔,其中可能既包含着对亲人们的依依不舍,也有对未来陌生的生命旅程的说不清的不安。

我当时的二姐怀孕在身,拖着即将分娩的身躯和姐夫也一同前来为我送行,在我出国的两天之后,他们夫妇的儿子,我唯一的外甥诞生了。转眼到了今年夏天,我的外甥已经在上海大学毕业,也开始面临同样的人生选择,是出国深造还是留在国内继续发展。我们所处的世界天天在变化,但冥冥之中总有着一些永恒的自然规律在支配着这个世界,哪天我们人类对我们自己,对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了解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生活得更加坦然释怀了?

我国内的大学好友黄,在我后来的一次回国探亲期间曾经跟我说,在我第一次出国前的告别聚会后,他看着我打车离开的一瞬间,一股惆怅之感油然而生,有种不知此生何时才能再相聚的感觉。还有我中学时的多年好友裴,也在某次我后来的回国探亲时和我说,在我刚出国不久的某个傍晚,他收到了我从德国寄回的汇报我来德近况的第一封书信,他和我们的另一个中学好友李一起在他们当时乘坐的一辆公交车上,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起借着微弱的车灯,伴随着公交车的摇晃,读完了在路上颠簸了一周多才寄到他们手中的我的来信。

在那个看似什么都不发达的年代,距离等客观因素的确给人们的交往和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这时真挚的情感和美好的共同经历成为了联系双方的主要纽带。今天的技术发展已经给人类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身处他乡但仍旧如同隔壁邻居一般,我们还在不遗余力地在这方面寻求新的突破,好让我们的生活更加方便舒适。但是当看到饭店餐厅里,围坐一起零距离在吃饭的几个人相互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倒是各自在忙着用自己的手机和某个不知在哪里的其他的人在交流着,就会产生困惑,光靠我们所追求的这些所谓发达技术,是否就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更多幸福,从而给人类社会带来真正的进步呢?

新的人生选择,在开启了一条新的通往世界之路的同时,原先的人生之路也就不得不处在了停顿状态,曾经共同度过的人和事也就因为缺少了进行时而遗憾地更多地成为了一种回忆。但是真正珍贵的亲情和友情应该不会太受到时间的侵蚀,从而会不拘泥于形式地长存下来,相信这也是种大自然规律,变化的是表面物质,不变的是永恒的精神思想。

当初来到了德国,我的人生之路便开启了全新的篇章。德国的大学建筑一般都是开放式,没有围墙,各种教学设施比如办公场所,教学楼以及学生宿舍等都分布在社会上的不同区域地点。大学的教学模式同样带有开放式的色彩,比如学校主要是起到提供学习的平台,制定清晰合理的规章制度,确保公平和宽进严出的办学方针这样的作用,而不会主动介入到对学生们的管理上。学生们完全对自己的学业负责,在遵守相关的规章制度的基础之上,也被赋予了相应的灵活性,比如一定程度上可以自主安排自己每学期的学习课程及考试项目等。但是如果学业生活上出现了问题,甚至要面临被淘汰出局了,也不要指望校方会主动来“问寒问暖”提供帮助,因为整个学业就是每个学生必须自己来规划和管理的一个“项目”,每个学生都是自己学业的项目经理,需要对任何相关的细节亲力亲为地去主动了解和规划,包括学习上,以及生活上的。

这种强调独立自主的学习生活氛围对学生们来说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所以当地的大学毕业生往往刚毕业就能比较独立地开展工作了。但是对当时初来乍到的我来说,这样的氛围与我之前所熟悉的环境有很大不同,再加上语言文化上的大相径庭,所以我的德国求学之路就是在这样的巨大反差面前开始,在我的日积月累,潜移默化的匍匐前进中徐徐展开。

还记得刚抵达德国不久,在学生宿舍安顿好之后的一个夜晚,可能因为时差的关系我半夜醒来,周围万籁俱静,一片漆黑,只听到某处时钟的走动声响,这时脑海里又清晰地浮现出之前在国内与亲人们的离别一幕,突然之间意识到我已经真正的独自一人身处他乡了,这时一股刻骨铭心的无助感油然而生,犹如身坠悬崖而无依无靠,让我撕心裂肺地欲哭无泪。但是这样的感觉只在那个夜晚出现过一次,之后便不再有过如此强烈的孤独感了,可能那就是我与之前所熟悉世界的一次自我“断奶”,是我真正开始独立生活所经历的一次心理上的里程碑。

差不多一年之后,我妻子,当时的女友,也以同样的留学方式来到了德国与我相聚,从此开始了我们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共同人生旅程。记得她刚抵达后,在家里整理行李,拿出了一只从国内带来的炒菜锅。我那时已经有了一年的炒菜经验,所以把那只锅子拿过来想显吧一下自己的手艺,没想到她执意不肯,非要她自己掌勺,几经争夺之后这只锅子终于落在了她的手中,也从此开始了一直保持至今的她在家中做饭的这一传统,我最多就是洗洗碗帮她打打下手。多年之后,每当她做饭做厌时就会提起这一幕,后悔说她当初为什么非要和我抢那只炒菜锅呢。

我妻子来德国后不久,我父母也利用一次机会来德国看望我们。机会难得,我们做了当时能做的所有安排,比如特地租借了一套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价格不菲的有两居室的学生公寓来迎接他们的到来。在我父母的逗留期间,我们利用课余时间陪着他们到处参观,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用心尽着“地主之谊”。在当时我父亲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丝对我赞许的眼光,我母亲后来单独和我说,父亲在我的待人接物中,看到了稳重周到,觉得我比以前在国内时成熟了。亲人对我的肯定,坚定了我们在德国继续独立生活的信心。

父母回国后,我们想重新找一套价廉物美的房子来安心读书。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在当地的一个教会门口看到了一张住房出租的张贴便条,按上面的电话与房东约了时间后,我和妻子便一路寻着地址去看房子。房子位于我们读书所在城市Mainz边上的一个小镇,一幢三层楼的房子,住着一个德国家庭。房东Marion当时五十多岁,丈夫和儿子几年前不幸早逝,她独自一人住在房子的二楼,一楼住着她当时差不多七十多岁的丈母娘,她还有个搬出去独自住在外面的女儿。Marion因为丈夫早逝,自己又是家庭主妇没有固定收入,所以不得不考虑把三楼的阁楼小套间出租出去补贴家用。房子最初是为这个大家庭而建,楼层之间没有专门的隔离,但她也不想因为现在要出租了而刻意装一些门锁隔离之类的从而打破房子内大家庭的整体氛围。

Marion的真诚随和,没有“职业房东”的商业气息,以及对我们来说有机会“融入”一个德国家庭的温馨感觉,让我们当场就对这样的一套阁楼小套间产生了兴趣。当Marion也表示出了她对我们这对在异国他乡独自勤奋求学的年轻人的好感和信任时,我们便一拍即合,开始了我们在这户德国家庭的,对我们来说具有特别人生意义的寄宿求学之旅。(待续)

感谢阅读

By 叶玮玮

share